廣隆光電：早起鳥兒才有蟲吃——越南探索

帶領一團五十八人的考察團，完成了今年上半年國外參訪行程，這回來到熱門的越南，因為美中貿易戰加劇，美國對中國祭出高關稅，牽動製造業外移，像在中國南方的越南，就成為這一波生產基地移轉最大受惠國。

過去十幾年來，我數度參訪越南，但以北越居多，南越的胡志明市，我只有在二○○五年來過一次。相隔十幾年，這次越南的市容有很大的改善，尤其是核心的第一區胡志明廣場一帶高樓林立，唯一沒有改變的，是越南的摩托車仍然穿梭在大街小巷。

記得有一天清晨，我早起慢跑，一大早摩托車還不多，我越過馬路，沿著西貢河跑步，回程找不到一處可以穿越摩托車陣的空檔。跑了很長一段距離，終於看到一座紅綠燈，心想這回沒問題了，沒想到看到紅燈，只見汽車停下來，摩托車照樣穿梭而過，我等了兩次紅燈，只好硬著頭皮過馬路，這是越南胡志明市的初見聞。

美中貿易戰導致越南成為製造業最佳外移基地，從數字就可看得出來。根據越南計畫投資部（MPI）統計，二○一七年越南的外國直接投資金額達一六四．三億美元，其中日本是最大外資。一八年，進入越南投資的外國投資金額達三五四．六億美元，帶入三○四六個項目，總計一一二個國家，其中，製造業及加工業投資一六五．八億美元，占四七％；其次是房地產六十六億美元，占比十八．五％；然後是零售業三十六．七億美元，占比一○．三％，可見越南已成為製造業重要基地。

越南投資潮夯   中國製造業、韓國三星都搶進

如果從外資對越南總投資金額來看，一八年，日本以八十五．九億美元居首，韓國以七十二億美元居次，新加坡五十億美元排第三。

今年第一季，越南的FDI（外國直接投資）又衝高到一○八．四億美元，前五大投資國變成中國、新加坡、韓國、日本及香港，台灣沒有排進前五大，可以看出在美國對中國加徵高關稅之後，中國的製造業也大規模遷徙到越南。

幾年前，我們曾到洪天祝創立的天虹紡織看廠，這些年，成衣霸主申洲國際也大規模將生產基地遷往越南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韓國以三星為首的企業大規模到越南設廠。三星一年在越南生產二億支手機，在河內雇用十六萬名員工，去年一年三星為越南創造的出口值逾六百億美元，占越南總體出口值二五％。三星在去年已結束天津、東莞的生產線，把整個生產基地南移，相對國內電子五哥仍依賴中國生產基地，三星的移動腳步比台灣電子業靈活許多。

一八年越南對外貨物貿易進出口額達四八二二億美元，年成長十二．六％，其中出口額二四四七億美元，成長十三．八％；進口額二三七五億美元，年成長十一．五％，貿易順差是七十二．一億美元。但有趣的是，外資企業為越南創造的順差達三二八億美元，越南本地的內資企業卻創造了二五六億美元逆差，可以發現外資企業已成越南發展經濟的主要推手。

如果以一八年越南出口產品項目來看，手機及零組件的總體出口額逾五百億美元，三星是最大推手；其次是紡織品，成衣三○四億美元，台灣的儒鴻、廣越、福懋、南紡可能是主要推手；然後是電子、電腦及零組件二九四億美元，機械設備和零件一六五億美元。這次參訪越南台廠過程中，我們發現中國製造的設備已完全主導越南市場；另外是鞋類產品一六三億美元，台廠的豐泰、寶成、百和可能是大宗，這是越南製造業出口的主要拼圖。

越南的經濟從大力招商而起，但發展仍有瓶頸，最顯著的，是公共建設的腳步落後，我們參訪焦點在胡志明市及周邊的同奈省、平陽省，整個胡志明市只有一小段十六公里長的高速公路，照理說，越南地形狹長，從胡志明開車到河內，可能耗時一天半。越南眼前最需要的，是一條貫穿南北的高速公路，但是國家財政狀況不佳，加上官僚效率不佳，公共投資不足，是越南經濟再往前走的一個瓶頸。

另一個是當外資蜂擁而來，越南的土地、工資也跟著水漲船高。先從土地來看，十幾年前，越南的工業用地成交價每平方公尺都在一百美元以下，如今四、五百美元已比比皆是，地價漲了五倍以上。

而工資上漲速度更快，前幾年越南罷工潮，很多台廠被砸毀，大家印象深刻，這兩年外資大舉湧入，越南的月薪工資從一百美元、二百美元，現在大約在三百美元左右，這跟中國、馬來西亞大約九百美元，仍有很大差距，不過工資上漲已成必然趨勢。

從以上現象來看，如果不是早期鎖定越南投資，現在受到貿易戰衝擊，才想要來尋找新生產基地的台資企業，恐怕已來不及了。如果從韓國三星最早鎖定河內為生產基地，並逐漸結束中國生產基地，如今，河內已成三星手機製造重鎮，河內慢慢具備IT產業的供應鏈。蘋果已預告，未來有十五％至三○％的蘋果手機，會在越南製造生產。

台廠布局越南   傳產業比電子業衝得快

其實，台灣的電子業十幾年前就到北越探路，鴻海、仁寶等當年都在北越拿到很大面積的土地，可惜不習慣和越南官僚體制打交道，未展開更大規模的投資設廠計畫，假如現在才想到越南設廠，恐怕已來不及了。

目前台灣電子業在越南布局相對落後，反而是傳統產業跑得比較快，像是紡織業的南紡，在吳修齊當董事長的時代、一九九五年左右，南紡將台南總廠紡紗一、二廠停產，把設備移轉到越南，籌設南紡越南有限公司；換句話說，南紡在越南落地生根至少超過二十年以上。

我在二○○五年造訪南紡越南廠，這次相隔十幾年，但南紡生產線改變不多，到目前為止，南紡的越南廠承擔了南紡紡織製造的角色，但貢獻力度並不大。

前進越南典範   廣隆光電每年都賺一個股本

相反的對比是廣隆光電。廣隆光電董事長李耀銘獨具慧眼，在台商西進熱潮中，他卻在一九九六年就建成越南濱瀝廠，○七年又擴建越南德和廠，並且一○○％投資利隆責任有限公司，他把鉛酸電池生產線全都押注在越南，然後加快德和廠擴建腳步，從一期到四期，如果從財報來看，廣隆光電的利隆越南責任有限公司，去年貢獻三．六億元淨利。

選對了越南當主要生產基地，也改變了廣隆光電的命運。○五年，我到濱瀝廠參訪時，廣隆光電股價只有十二．五元，如今漲到一六○元以上。廣隆光電股本八．一八億元，從一六年起每年都賺足一個股本以上，去年EPS（每股稅後純益）十二．○三元，今年首季EPS三．一四元，看起來仍保持穩健的成長腳步。廣隆光電近年毛利率一直保持二○％以上，營益率在十四％以上，比起中國製造鉛酸電池的同業駱駝股份、雄韜、聖陽等，廣隆的營運績效更加卓越。

今年八十二歲高齡的李耀銘，二十年來帶領兒子李瑞勳在越南攻城掠地，如今用二十幾年歲月建立了龐大鉛酸電池生產基地。我特別請教李耀銘董事長，當年大家一窩蜂到中國建廠，為什麼廣隆光電會選在越南。李董事長謙虛地回答說「運氣好」。我在想，如果廣隆光電當年到中國設廠，也許可能因環保問題被勒令停業多次，恐怕沒有今天，這個建廠的選擇充滿了智慧。

同樣具有選擇建廠卓越眼光的要算廣越，我們到廣越生產基地，三位創辦人之一的總經理吳朝筆在工廠外歡迎我們，全員坐定後，他一開頭就說，歡迎大家到廣越來，廣越股價太便宜了，歡迎大家來投資！參訪工廠，如此開門見山的並不多，用另一個角度來看，他對自己的公司實在是太有信心了。

廣越創立於一九九五年，一開始就選擇越南當生產基地，當年吳朝筆跟現任董事長楊文賢、擔任副總的蔡石屏，三人頂下前東家的紡織廠，各自出資三百萬元，就到越南闖天下。

他們落腳在胡志明市的古芝縣，成立廣越製衣責任有限公司越南廠；隨後在古芝不斷擴廠，二○○○年，王永慶及三娘特別來看廠；○三年，台塑集團決定投資廣越，由福懋出資占二五％股份，從此廣越羽絨夾克、樹脂棉夾克成為adidas、Under Armour、Patagonia及The North Face等大廠代工認證。

廣越透過併購歐洲羅馬尼亞成衣廠，又入股安徽星星服裝二四．三四％股權，透過併購，成了台灣成衣勇闖全球典範，日前公布六月營收十八．六九億元，創下歷年單月營收新高，上半年營收六十三．五八億元，比去年同期成長五四．八％，今年獲利肯定又更上一層樓。

我們看到廣越的生產線，透過規模經濟，全球運動成衣品牌大廠不得不透過廣越代工，可以看出，吳朝筆的狂勁不是隨便亂吹牛的，廣越一開始就選定越南為主要生產基地，這也成了致勝關鍵。

而對儒鴻來說，則是一步一腳印，從台灣到中國，一直到○五年儒鴻看到越南即將加入WTO（世界貿易組織），一開始先與南紡合資，透過儒鴻開曼，成立越南儒鴻紡織。儒鴻在七百萬美元股本中持有八成，○七年再設越南織布染整廠，一四年越南展鵬廠又完成擴建，同時結束上海廷鴻廠，儒鴻結束中國生產基地，全力鞏固越南生產基地；跟聚陽一開始從菲律賓起步，到柬埔寨、印尼的全球設廠布局不同。

不過儒鴻與聚陽都在成衣闖出一片天，台灣的紡織業大半股價都在面額或面額以下，但儒鴻股價今年第二季以來多站在四百元上下，市值達一○七○億元；聚陽股價在二百元以上，市值也近四三八億元，都是非常難能可貴的成就。

這次參訪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台灣百和，董事長鄭森煤高膽遠矚，深謀遠慮，從工廠選址、建廠，到生產線規畫都令人嘆服，黏扣帶及鬆緊帶乍看只是小小配件，但是鄭森煤兄弟卻能把這個產業極大化，百和今年第一季毛利率維持在三四％，營益率十八．二％，鄭森煤把黏扣帶運用極大化，一家黏扣帶廠市值高達二六七億元。

鄭森煤從彰化和美修理摩托車起家，一九八五年創立三合興有限公司，後來跟荷商維克羅合作，成立台灣百和；一九九九年到越南投資，這次我們看到百和的一貫作業生產線，他的工廠有冷氣，在越南廉價勞力時代，他已著眼工業四．○的智慧生產，我們在產線上看到他的未來十年規畫。

南進時機已晚？ 長期蹲馬步，才能享果實 

這次越南行，我們考察的企業以傳統製造業為主，標榜科技的只有錩新一家。不過，在錩新的產線上，可看出這是十分標準的打鐵行業，工作現場高溫，鋼鐵加工過程中的吵雜噪音，不管從那個角度來看，台商賺的都是辛苦錢。大多數在越南開花結果的企業，至少都在越南蹲了十幾、二十年以上，這種長期蹲馬步的企業，現在可能享受到越南成為製造業亮點基地的甜蜜果實。因此，我用了「早起鳥兒有蟲吃」來歸納越南投資，只有早期投資的企業，才能享受越南成長的果實，現在才動起越南投資腦筋的，恐怕為時已晚，這是越南投資熱頭上，大家必須慎思的點。